1944年10月,缅甸丛林深处,浓绿遮天蔽日,湿热如同蒸笼。中国远征军新38师112团1营,在营长李克己率领下艰难穿行。枪声猝然撕裂死寂,日军埋伏的子弹如骤雨般泼洒而来。队伍猝不及防,被逼至绝境——前方陡峭断崖如刀劈斧削,身后日军紧咬不舍,两百多条性命悬于一线。
“营长,没路了!”一个年轻士兵嘶哑的声音里充满绝望,脸上汗水和泥污交织。李克己眼神锐利如鹰隼,飞速扫视着周围,最终凝在断崖旁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上。他当机立断:“进林子!快!”战士们依令冲入那片“密林”,却惊愕地发现这竟是一棵冠盖惊人的巨榕。庞大树冠如同绿色苍穹,粗壮气根垂落如林,仿佛一座天然堡垒矗立在绝境之中。
“上树!全部上树!”李克己再次发出命令,声音沉着如磐石。两百多名士兵如同猿猴般敏捷,攀着虬结的气根,迅速隐没于榕树深处。密集垂落的气根,如同为战士们挂起了天然屏障,日军子弹徒劳地撞在上面,发出“噗噗”闷响,碎屑纷飞,却难伤树中人分毫。待到暮色四合,日军攻势暂歇。榕树首战,远征军竟以零伤亡,让七十二名日军葬身树下。
首战告捷,并未冲昏李克己的头脑。他站在一根粗壮横枝上,借着月光审视这天然要塞,脑中已勾勒出防御蓝图。他手指划过黑暗:“这里,依托土包构筑火力点;那儿,巨石后面安排重机枪;溶洞改造成隐蔽哨所。” 工兵连长抬头望着交错枝干,有些迟疑:“营长,这树冠虽大,可要建三层工事,能行吗?”李克己目光如炬:“树是活的堡垒,气根就是天然的工事材料。一夜,必须建起来!让鬼子看看什么叫铜墙铁壁!”
全营官兵如蚂蚁般忙碌起来。砍伐气根、搬运泥土、加固掩体……当晨曦艰难地穿透浓密枝叶,一座依托巨榕而建的立体堡垒赫然成型——上下三层,里外三圈,火力点交叉配置,俨然一座活生生的钢铁森林。
强攻屡屡受挫,日军如同被激怒的毒蛇,转而试图在暗夜中缠绕上来。然而,远征军的警戒网如同巨榕的气根,早已深植于每一寸危险的土地。一夜,几名鬼子悄然摸向榕树西侧,脚下突然爆开一团刺目的火光与巨响,地雷的死亡獠牙瞬间吞噬了他们。另一路试图偷袭的日军,则被埋伏在溶洞附近的伏击分队骤然开火,打得魂飞魄散。
但最危险的偷袭,却在一个看似平静的深夜悄然临近。一小股日军精锐借着茂密竹林的掩护,如鬼魅般悄然潜行,枝叶拂过身体的声音,几乎被淹没在虫鸣里。树上的哨兵目光疲惫,竟未能发现近在咫尺的死亡阴影。日军眼中闪烁着凶残的光,刺刀在月光下凝着寒意,一步步逼近榕树核心。
千钧一发之际,栖息在榕树高处的十七只猴子突然炸开了锅!它们对着竹林方向疯狂地跳跃、尖叫,“吱吱”的警报声尖锐地撕碎了虚假的宁静!
“竹林!有情况!” 树上的战士瞬间警醒。李克己厉声命令:“开火!”刹那间,几挺布伦式轻机枪同时喷出愤怒的火舌,子弹如疾风骤雨般泼向那片摇曳的竹影。密集的枪声与竹子的爆裂声惊心动魄地交织在一起。次日晨光初露,士兵们在狼藉的竹林里清点出二十四具日军尸体。
李克己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。他仰头望向高处,那些毛茸茸的小“恩人”正惊魂未定地在枝叶间探头探脑。“好伙计们!”他朗声大笑,眼中闪着难得轻松的光,“开罐头!每个‘战士’一瓶!”十七个珍贵的肉罐头被小心地放置在猴子们常栖息的枝桠上。灵巧的身影试探着接近,最终欢快地享用起来——人与猴,在战火硝烟里共享着短暂却无比珍贵的安宁。
强攻折戟,偷袭成空,日军只得祭出最笨拙也最险恶的一招:围困。他们如同贪婪的鬣狗,死死围住这株巨树,妄图以饥饿与孤绝望绞杀其中的生命。然而,盟军银色的铁鸟一次次刺破缅甸阴沉的天空,将维系希望与战斗力的补给精准投入榕树堡垒的怀抱。日军只能在地面上徒劳地咒骂、射击,眼睁睁看着那些降落伞如同希望的蒲公英,悠悠飘落在他们无法企及的绿荫深处。
三十四天!两百多名中国战士如同磐石般扎根在这株巨榕之上。当援军撕裂日军包围圈的枪炮声终于从远方隆隆传来时,榕树堡垒骤然爆发出积蓄已久的全部怒火。李克己拔出手枪:“弟兄们,里应外合,杀出去!”里外夹击,烈焰焚巢。四个小时激战后,约千名日军陈尸林间,而那座奇迹般的“李家寨”岿然不倒。
硝烟散尽,胡康河谷中那株曾庇护英雄的巨榕依然苍翠。当地人从此称此地为“李家寨”,以此铭记那位智勇双全的李营长。而那群曾以尖叫划破死寂的猴子,也在传说中被赋予了带来好运的神奇力量。
榕树堡垒屹立三十四昼夜,非惟密叶气根之坚,亦因灵猴一鸣之警。所谓绝境,常能激发人心最深的韧性与最巧的智慧,此役正是写照。那十七只猴子,更是历史偶然间掷下的奇妙隐喻——当人与生灵、与自然在危崖边结成同盟,便是在最深的绝望里,也能凿开一条通往黎明的幽径。这扎根于战火中的古老榕树,从此摇曳成一座活着的丰碑,向世人无言诉说:纵使置身绝壁,只要心灵尚存一线天光,便总有枝条可攀,总有生机可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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